藏域传奇莎翁堪比

——藏语版《哈姆雷特》

如果让莎翁为这个民族写一部史诗或戏剧，当然史诗还是戏剧，戏剧亦是史诗，在上戏实验剧院，继几年前的一场古希腊戏剧《被俘的普罗米修斯》（特佐普罗斯版），这场濮存昕导演（原版林兆华）的藏语版《哈姆雷特》给人眼球擦亮的新鲜感和火热的希望，如果用汉语来演绎这个剧作，几乎是可以想象的，亦然是台词量的庞大和一泻千里，甚至是完全考验台词的“背诵工程”，如曾经领教的那部《尘埃落定》，我以为《尘埃落定》是不成功的，华丽的舞美和艰辛的台词固然完成得较为完美，但那不是我心目中阿来的诗，甚至还不及电视连续剧的版本好，究其实是舞台上演绎诗剧并非仅靠利用现成的诗句台词作简单的加工和再现，诗的剧本或诗性的剧本带给我们更多的挑战，需用舞台手段，身体语言，或舞台加影像的多重手法去挖掘和呈现，有时甚至有“牺牲”台词的选择，值得探索的是身体，应该忽略的是文字，是抽象，是“大脑”......那么为什么我觉得藏语版《哈姆雷特》更为新颖和火热呢？缘于语言的俭省，舞台手段的灵活多用吗？我看未必，几乎还是在原版导演林兆华的老本子上加以修改和提升或转换的，虽然我们没看过1990年版本，但那种我们固有的“传统格调”依稀可辨，是小心翼翼地将莎剧再现的心态，大的改动未见，今晚的藏族学生们（他们现在已经毕业两年了）演绎了一场跨文化的实验创新之作，创新之处并不在于戏剧结构和舞美灯光等大的改动，而是根本的汉藏文化的融汇及与莎剧的再度结合，形成了中西文化和汉藏文化的多重交响，将原本耳熟能详的剧目和台词内容及表达大大地陌生化，经翻译成藏语，并加添了藏族音乐，舞蹈，传说和宗教的气息，可以说藏族文化是这台戏的统御，莎剧只能是一个躯壳和载体，我们闻听的是藏族的纯正语言，感受到的是汉族之外另一民族的心声和诉说，甚至可以不必看屏幕上的中英文翻译，在藏语强烈的“音乐性”和“哲思性”背景下，亦能仅通过观看舞台表演，获得极大的诗性体验和戏剧满足......可能我在早年写诗的时候，对藏族怀有特殊而深入的情感，全程我领略的异族冲击仅为最美好的文化旅行，在场一些文青竟因语言不通离席也似乎可以理解但又甚为惋惜，因为我欣赏的不是一台简单用藏语言说的话剧，而是裹挟着植入其间的一股巨大的藏域之风，呼啸迎面的藏文化演绎，用深入骨髓的哈姆雷特独白，向你表达藏域王子的矛盾和疯狂，用诗的心魄和节律控制着剧情的推演和速率，尤其是台词的念白如何以动人绚丽的诗意呈现出来，这是莎翁诗的海洋，亦是藏域诗的天堂，我听见那行云流水，穿梭如电，气韵浑厚，通灵豁达的诗语，这正是我苦苦思索寻觅的诗剧台词境界，是音符是绘画是祈福是神示，演员们变身为哲人诗人，瞧，杀死兄长的叔叔虽坐在高高的王位上，却跪着祈祷，他在叹问怎样可以赎罪，怎样可以让自己好过一些，矛盾的人性，真实的质询，让观众不禁凝眸动容，而王子哈姆雷特在规定动作外的“游走发挥”更显功力，那些随性即兴的创作痕迹可循，人们以为这个王子当真是藏族人，他在痛不欲生自己的父亲被兄弟谋杀，自己的母亲被奸人掳掠，他的羞耻心，罪恶感，他的无法抑制的悲愤和不够自信，他强忍的痛楚和自强的决心......舞台上的男主角和几乎所有的演员都像一颗颗明亮的星星，一颗比另一颗更为明亮，争奇斗艳，他们大胆地袒露灵魂，深刻地剖析角色，令观众无法忽略他们中的任何一位，而舞台调度精炼，舞美中性质朴和动作象征意味，已成为诗剧气质中的不可或缺，这是一部给演员充分空间的开放戏剧，每一位幸运的上戏藏族班学生均凝为一种文化符号——新奇的语言诗性杂糅体，虽然汉语自始至终只以字幕出现，但它存留在人们的记忆和翻译文字里，藏语言（藏族文化）的灵性诠释，令这部百看不厌的经典莎剧，绽放出全新而惊人的生命力和饱满的青春能量，现代意识和现代性得以张扬和体现，有年轻观众在终场后说到“狂野”“炸裂”等词汇，俨然是与过往的所有汉语版《哈姆雷特》，或自己心目中想象的《哈姆雷特》，进行了对比后发出的感慨，感谢导演濮存昕和原版导演林兆华，感谢戏剧解构与翻译李健鸣，感谢藏语翻译尼玛顿珠，感谢二十二位藏族戏剧星宿们，感谢全体制作人员和宣发人员，这必将成为我们当代诗剧探索历史上的珍贵经历和优秀之作。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